2012年9月30日 星期日

城市月影


月,是一個充滿矛盾的星體!

在地球的天空上,所有肉眼可見的星體中,月應該是最小的,但它在我們的眼裡卻最大。地球人認識月的時間應該很久了,甚至親自踏上它的土地;但似乎認識得愈多,它反而愈神祕。

近來一個理論顯示,月球或許真的是藍色行星的兄弟,億萬年前受到不明宇宙星體的撞擊,撕裂了地球的球體,卻扯不斷彼此的引力,形成現今互相依存的關係。冷峻的岩石表面,其實和地球有著相同的DNA,亙古以來幾乎不變的運行軌跡,牽動著地球海洋的情緒,時而高昂亢奮,時而低落退縮。有時又和太陽和地球玩遊戲,調皮地遮住太陽的視線,或是任性躲在地球大哥的身後。但就算我們與它如此親近,它的一舉一動,仍會吸引地球人的目光,並不斷地在過去現在及未來,以各自理解的方式與各自認為合理的反應加以詮釋。

和太陽不同,也許是熾熱的日頭把自己和白晝融合為一,也許因為它是地球光與熱的源頭,總帶著神聖的權威,叫世間人只能敬畏,不敢造次;但月亮,穿上光的外衣的月球,在黑夜裡時而光如鏡,時而慧黠微笑,時而落寞神隱,總帶了點靈性似的出奇不意地陪伴,地球人很輕易就忘了它在太空中粗礪岩石的形貌,賦予它種種文字形象,於紅塵間流轉,愈發地浪漫迷人。我常不自覺地在心裡與它對話,彷彿它是個古老的靈魂。而它經過數千年古今中外的各種語言文字的薰陶,早已是個靈氣逼人的星體。

在電燈尚未發明的年代,高倨夜空的月,被視夜晚的主宰,代表與太陽相對立的勢力,屬於白晝以外的世界。日與月,晝與夜,黑暗與光明,陰與陽,各自統御地球一半的天空一半的時間。黑幕的遮掩,原本就帶有難以看穿的神祕;月亮本身明暗週期的特質,更增添了它的不確定性。尤其掙脫了錚錚日頭的管轄範圍,它更放心大膽地恣意展現自己,用活潑的變幻創意,對抗太陽的恆常。

不知從何時開始,我對月球這個星體,對於月亮這個意象,充滿了興趣。可能是童年時期總在中秋節的月下聽著關於月亮的傳說及故事;可能是人類登陸月球縮了地球人與它的距離;也或許是安徒生童話裡那個看遍人間悲歡的月亮在心裡撒下的種子;也或許是《月的魔力》一書中書寫的種種月球神祕力量的吸引;更或許是近年來在夜晚與月的不期然巧遇。

城市的生活裡,除了有心栽培的小盆栽或是安全島上的行道樹,能接觸到真正大自然的機會少之又少,燈火照明了城市,也占據了星要閃爍的舞台,唯有月亮輕而易舉地融入城市人的生活一部分。即便是高張的霓虹燈或是隨意入侵天際線難以規範的水泥叢林,它依然能在你疲累的一天過後,給你一個安慰的笑臉,或是在嶙峋的行道樹枝頭間,送你一幅獨一無二的山水畫。

我總是試圖在城市的夜空中捕捉月的身影,無論是在高架橋上懸掛的笑臉,隱身於樹枝後的月牙,還是在水泥叢林間偷窺人間繁華的身影,但它總能輕易地從鏡頭前神隱,只留下微小的光點,融入霓虹亂舞的閃爍城市裡,維持一貫的高調神祕。

九月初的一天,我在新營的一間廟寺裡待了一晚,農曆七月十六,月亮依然又大又圓。傍晚之前那裡下了一場大雨,晚餐後的空氣中依然瀰漫著雨水濺起的濕泥土味!我一會兒翻著帶來的書,一會兒玩著手機裡的撲克遊戲。忽然望見天上一輪明月,立刻拿起相棧,想要留住它明亮的身影!

靠著一旁椅子和桌子的協助,代替了那從來不在身旁的腳架,讓相機能穩穩地留住月球的光影。或許是在寺廟裡有神明加持,畫面裡若隱若現的寺廟飛簷托起了一輪明月,幾許試圖遮蔽月亮的雲朵,卻就著月光在夜空中形成一抹如同古畫般的構圖;黑夜掩蓋了原本切割畫面的電線,讓我幸運地得到了一幅泛著古意的明月圖。